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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項圈美人Luo已經一天一夜沒上線了, 直播區論壇裏陸續開了好幾個相關帖子，蓋起了高樓。
這使得論壇管理員不得不刪除掉一些重覆的帖子，避免霸屏。
【項圈美人Luo連續24小時未在線, 盲猜一波：人沒了】
——我猜樓主也沒了（笑）[1樓]
——積點德吧兄弟[2樓]
——24小時未在線而已, 樓主的媽比這還新鮮呢。[3樓]
——三哥雖嘴臭, 但我喜。[4樓]
——3哥會說就多說點kkk[5樓]
……
——哪有主播24小時都在線的？不過是圈兒哥之前努力營業罷了，幾乎天天在線，有空就開直播。現在能這麽火，原因之一肯定是圈兒哥努力又用心，樓主大可不必這麽眼紅[28樓]
——dd樓上。[29樓]
——[回覆3樓]說你媽呢？[30樓]
……
——剛查到了樓主ip, 和某個戶外主播對上號了（微笑）[211樓]
——樂了，是同行。我老婆實火~[212樓]
——酸雞就愛亂叫, 呵呵，樓主有紅眼病就快去治[213樓]
——臥槽，211大哥是黑客嗎？虛擬ip都能查到！能看看私信嗎？有事相求，價格好說！[214樓]
……
——笑死我了，樓主個慫逼這就不敢說話了, 眼睛紅的滴血都來不及擦了吧？[322樓]
……
【圈兒哥下次開播計時樓】
【我那麽大一個膚白貌美的Alpha老婆呢？？？往期直播回放已經快被我盤包漿了】
【都別急，圈兒哥洗馬賽克去了, 有圖有真相】
——[圖片][1樓]
——太太好牛！可以再往下點嘛！斯哈斯哈！！
——（大哭）是我夢裏的老婆！！！
——我圈的太太都是神仙嗚嗚嗚嗚！
……
【到底是誰在喜歡這個叫項圈美人的主播啊？論壇裏都是這貨的帖子】
【深扒第八區主播一哥ID項圈美人】
【老婆不在的第一天, 想他】（已被管理員刪除）
……
領主會議室裏坐滿了拾荒者社區的各區總管, 組長及相關人員。
人很多，桌前坐不下，不少領事人坐在了靠墻的臨時加座上，甚至擠到了角落裏。
可全場安靜極了, 竟無一人說話，全都神色凝重, 臉上籠著一團陰翳，偌大的會議廳裏氣氛壓抑到了極致。
直到大門啪的一聲向裏打開，周彧坐在輪椅上被推了進來。
輪椅一側掛著氧氣罐和體征監測儀器，林林總總的管子藏在周彧下.身蓋的毯子裏，只露出領口一截的輸氧管，連接周彧的半臉防毒面具。
而收不回的機械觸手怎麽也蓋不住，拖曳在地上，隨著緩慢移動的輪椅不安分地蠕動扭曲著，這詭異的畫面仿佛邪神終於疲於偽裝，露出了完美皮囊下的真實模樣。
即使在病號服外套了深色開衫和軍裝大衣，周彧看起來仍病容明顯，金發松散地搭在一側肩頭，整個人淡的就像要散去的霧氣一樣。
眾人還從未見過領主這副樣子，都只是聽說領主病了，卻沒想到病的這麽嚴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輪椅移動，直到輪椅定在會議桌的主位上，窸窣的低語這才響起。
周彧沒有說話，只是雕塑般靜止地垂著眼睛，看著自己面前的浮動的電子桌簽。沒多久，在場的人們卻自動安靜了下來，氣氛更加陰沈了。
用不著超感，周彧也能知道在場這些同僚此時心中團聚的憂慮。
“先說聲抱歉，最近生病，推了很多工作，有些事情上也沒能出面，辛苦大家了。”周彧聲音冷淡如常，好像並沒有受病弱的影響，只有站在他身後的洛星知道，他在硬撐。
會議桌前的眾人聽聞這話紛紛開始面露歉色，尤其是某些之前未曾親眼見到領主、心中還頗有疑慮的管理層新鮮面孔。
籠罩在會議廳上方的沈悶總算淡了一些。
周彧這才擡眼，目光掃過眾人——所有人都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好像面前猝然掠過一道冰刃，下一秒涼意才從腳底直竄後頸。
那毫無情緒的藍色眼睛似乎在那一瞬間將他們看透了。
這就是Enigma的壓迫感嗎？即便領主虛弱到需要倚靠輪椅。
“今天的臨時會議主要有兩件事。”
“一是各組的情況報告。我一直不在現場，層層傳遞上來的消息又總容易被遮掩修飾，有什麽困難或者需要我來協調的，現在就說吧，從RD所在的調度組開始。”
RD從角落裏走出來站到光線下，一只手搭在坐在會議桌前紅姐的椅背上。
“調度組報告，搜救工作仍在進行……”
巨大的立體投屏在長桌中央展開。
“在24小時內已將大部分受困在建築廢墟裏的人救了出來，傷亡人數仍在統計核對中，目前11死92傷，還有25人失蹤……”
由於是晚期毒變種造成的創傷，所以除了那些被房屋殘骸壓傷的人，其他受傷人員約等於受到感染，情況危急。
襲擊只持續了半小時而已，後果已經如此嚴重。
實際數字會比調度組統計出來的更加觸目驚心，會議廳裏氣壓再次降低。
RD開了頭之後，後面的各區領事紛紛報告了轄區的情況，沒有受到影響的都加強了防護措施，做好了民眾安撫工作，靠近A2區的區域也做了相應的支援和防範加強。
這些人的報告都中規中矩，沒什麽可值得在意的，但在座的幾乎所有人都在等一個人的發言，那就是身為後勤組組長的紅姐。
穹頂結構被毀，短時間之內根本無法再次搭建，同時倉庫裏的解毒劑幾乎被毀了個幹凈，沒人會覺得這是巧合。
——肯定有內鬼。
“下一個我來說吧，既然大家這麽關心。”紅姐突然搶了剛要講話的夜巡隊隊長李成，站起身。
李成嘴巴一咧，下半張臉笑容猙獰，“好啊，那就請紅組長先吧。”
紅姐壓根沒給李隊眼神，細長的柳葉眉眉尖一挑，略過所有猜忌的目光。
“我就兩句話，一是我後勤組的人都幹凈，二是既然兇手能攻破倉庫安全系統，刪除監控錄像，該考慮是否是外部人員所為，因為據我所知，有這種高等黑客能力的人全社區內只有領主一人。”
周彧作為領主肯定不會毀了解毒藥劑和自己做出的系統。
“誒？話不能說的太絕對。”李成擺手，打斷了紅姐，“既然襲擊者有高等黑客能力，說明這人大概率也有能力隱藏，所以不能排除咱們內部人員。”
眾人低語聲四起，一時間不少人讚同了李成的猜測。
見紅姐冷臉，李成的神情越發道貌岸然，“自然也無法排除後勤組的人。況且汙染解毒劑的血手籮，就不在後勤組的實驗室裏嗎？”
紅姐冷哼一聲，“又不是只有後勤組的人才能進實驗室，我倒是覺得這次的事情和之前偷走倉庫裏那幾支高級解毒劑的人脫不了幹系。李隊長，負責守衛的夜巡隊至今也沒能給出個失職的說法呢。”
李成臉上掛不住，可很快又撐了起來，“說到針對夜巡隊的調查，倒是真提醒了我。”
李成魁梧的身軀一轉，瘆人三角眼看向會議桌的主位——越過輪椅上的周彧，直勾勾地盯著洛星。
“這位夜巡隊的小兄弟，是遇襲當夜負責倉庫區的看守之一，襲擊發生時正好該是他在放哨，而上一班的守衛被發現死在了集裝箱之間的夾縫裏。”李成咧嘴，露出森然的牙齒，“理論上講，他最有機會與外面的H公司裏應外合，策劃這次襲擊。”
瞬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洛星的身上。
洛星不是第一次被這麽多憤怒的審判眼神註視，只眨了眨眼，平靜地開口道：“不是我。”
不知何時，不安分的觸手又悄悄纏上洛星的褲腿，攀到他手腕上，安慰似的吐出幽藍的細小觸角碰碰他的指間、手心。
可一句“不是我”並不能抵消絲毫嫌疑，眾人依舊對待敵人般盯著他。
加上洛星之前的身份——埃裏克的走狗，所以就算李成不點明，眾人也早在心裏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洛星是昨天才加入夜巡隊的新人，他根本沒去過倉庫區。而且進入倉庫區都需要刷id，他昨天才領到證件。”紅姐杏目微瞪，語氣顯出急切。
她沒想到李成順著自己的話把嫌疑往洛星身上推，真是個老狐貍。
“況且，他之前都沒有入編，更不可能與幾周前解毒劑失竊的事情扯上關系。”
李成像是料到了紅姐會這麽說，手一攤，“現在不是在討論之前解毒劑失竊的事情，紅組長不要扯開話題，用這事情給新人開脫。更何況都是高級黑客了，搞個假id不要太容易，還真不能排除是同一個人的嫌疑。”
“再說了，洛星是我夜巡隊的人，我的人要是出事了我自然會負責到底。”李成裝出無奈的虛偽表情，假的不能再假了。
居然還想把之前解毒劑失竊的事情一齊賴在洛星頭上，紅姐氣的眼睛冒火星。
剛要再開口駁斥，卻被一旁的RD握住了手肘，制止了。
她扭頭看向RD，只見RD搖了搖頭。她瞬間讀懂了RD的意思，只能僵著不好的臉色咬了下嘴唇，沒再說話。
眾人猜忌的目標一旦產生了便很難被移除，她現在拿不出有力反駁的證據，如果再解釋不但幫不到洛星，還可能會讓自己的話語權重遭到質疑，更不利於之後的發言的公信力。
她因為擔心洛星一時心急，好在RD及時提醒了她。
“那個……”一個遲疑的聲音突然從角落裏響起，“不是說倉庫區裏還發現了一個小孩嗎？會不會……”
“對！還有一個小孩也在倉庫區。”人群裏立刻有人回應，緊接著議論聲又吵了起來。
“倉庫區有些地方小孩子可以鉆進去，不需要id來解鎖大門。”
“對對對，那小孩也有嫌疑。”
……
眾人居然將猜疑的矛頭紛紛對準了才六歲的小孩，洛星忍不住蹙眉。
小萊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昏迷發著高燒。
不過也不怪人們的猜測，許多這方面的天才從小就嶄露頭角，被公司或者勢力看中，之後收買加之培養，尤其是那些出身不好、家境貧苦的小孩。
“小萊從小在第六區長大，監護人是第六區領主，這是第一次出遠門，所以不可能也沒機會被H公司收買。”洛星突然開口，打斷了眾說紛紜的猜疑，“他的腦後都沒安裝接口，又怎麽可能會是黑客？”
黑客的身份標志之一便是直連大腦神經的高頻接口，與普通接口不同。
這可是實打實的證據，眾人低語著交換眼神，認可了洛星的說辭。
“這麽說的話，只可能是你了。”人群裏冒出一個聲音。
果然，目前唯一的嫌疑又回到了洛星的身上。
“不是我。”洛星再次否認，“有一個人能證明我當晚沒有進入倉庫。”
現場突然靜了下來，這下連周彧疑惑了，微微側過頭來，向上看了眼洛星。
……
很快，已經毒變到快沒了人形的桑迪被攙扶著，一步步挪進了會議廳。
桑迪在眾目睽睽之下佝僂著身軀，眼神閃躲，好像一只見不得光的下水道老鼠。
“洛星說，你在倉庫區外圍見過他？”李成抱著胳膊，頗有威壓地問道。
桑迪身體一抖，一邊將腦袋埋得更深一邊哆嗦著扭著肩膀，好像這樣就能把自己藏起來似的。
“嗯……嗯、嗯。”桑迪點頭。
“當時他在做什麽？”李成問。
“他、他在……”大概是毒變的晶塊抵住了嗓子，桑迪說話艱難，又發抖地連不出句子，“走、走路。”
“走路去哪裏？哪個方向？”李成接著問。
“離、離開……離開、倉庫區。”
什麽？
洛星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眾人嘩然，更加篤定地紛紛怒視著洛星。
他明明是在去往倉庫的方向上遇到了桑迪，桑迪還躲在黑暗裏不出聲，讓他誤以為自己被跟蹤了。
之後便發生了襲擊，洛星立刻掉頭折返，趕去支援。
李成似乎很滿意現在的局面，做出惋惜的表情看向洛星的方向，令洛星差點反胃。
轉過臉時，李成嘆了一口氣，抽動的嘴角卻藏不住得意，他再次問向桑迪，“怎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桑迪抖著手地從臟兮兮的懷裏掏出一個一次性防毒面罩——正是洛星給他的那個。
社區裏物資有限，防毒面罩都有編碼，需要登記才能領用。
沒想到洛星的好心反倒成了指認自己的證據。
“真的是他。”……“我就知道。”“不是他還能是誰……”會議廳裏無數的竊竊私語又冒了出來，惡意的眼神如一根根細小的銀針刺在洛星身上。
“面罩不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只能證明他確實見過洛星，具體情況還需要進一步調查。”一向遵守規矩的RD直接站了出來，都沒示意發言。
“Record，你剛才不是已經匯報完畢了嗎？現在還沒輪到你發言。”李成眼睛一撇。
“除了他，還能是誰？”人群中站起一個領事，憤憤地說道，“還等進一步調查？A2區的狀況大家都知道，哪有精力和時間進一步調查？H公司和狗屁聯盟政府的清掃隊都要到門口了，誰知道下一次襲擊會是什麽時候？”
“說的對，我們沒必要在這件事上耽誤時間了，現在重點在修覆外圍防護網，安頓A2區的受難民眾……”
“確實，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把人關起來不就得了？管他是不是，別讓他接著害人就行。”
“就是，反正就他一個嫌疑人，放逐還是處決可以等之後再說。”
……
“安靜。”
一直沈默看著一切發展的周彧終於開了口，剛還喧囂的會議廳裏瞬間鴉雀無聲。
“你們想說的我都聽見了。”
觸手仍在安慰似的輕撫著洛星的手背和掌心，他垂下眼睛，看著身邊坐在輪椅上周彧。
“接下來是我想說的。”
在場的所有領事和各組要員虔誠地看著他們的領袖，等待接下來的話語。
“大家隨身帶著防毒面罩吧？現在都打開來戴上。”
眾人疑惑，但還是紛紛照做。
洛星也一樣，反手輕輕捏了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纏著他的觸手，無聲地問周彧這是要做什麽？
“RD，把窗戶打開。”
什麽？
窗戶打開？
穹頂結構已經崩潰瓦解了，現在外面毒霧彌漫，濃度早過了臨界值！
周彧是要做什麽？為什麽突然折疊收起了他自己的半臉面罩？剛不是要求所有人戴上嗎？
“是。”RD沒遲疑地執行命令，在眾人詫異到還來不及反應的眼神中大步走到會議廳唯一的落地窗前。
哐的一聲，許久不曾動用過的老式落地窗被一把推開。
猩紅的風沙立刻灌了進來，墻上掛著的紅霧濃度檢測表上數字飆升，發出滴滴滴的尖銳警報。
眾人驚詫地看向在場唯一沒有防毒面罩的周彧——他們唯一的領袖。
這個病弱到需要輪椅才能出門的男人，此刻神情依舊冷淡，好像撲面而來的毒霧並沒有傷他分毫。
“現在我和你們一樣了。”
在沒有解毒劑的現有情況下，周彧無疑會感染紅霧毒素，成為毒變者！
那雙冰冷如極夜海面的眼睛裏裂出的紅色缺口越發耀眼，仿佛閃著瘋狂的亮光。
“我用我的生命向你們擔保，不是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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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雖嘴臭, 但我喜。[4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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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樓上。[29樓]
——[回覆3樓]說你媽呢？[30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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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查到了樓主ip, 和某個戶外主播對上號了（微笑）[211樓]
——樂了，是同行。我老婆實火~[212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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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麽大一個膚白貌美的Alpha老婆呢？？？往期直播回放已經快被我盤包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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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很多，桌前坐不下，不少領事人坐在了靠墻的臨時加座上，甚至擠到了角落裏。
可全場安靜極了, 竟無一人說話，全都神色凝重, 臉上籠著一團陰翳，偌大的會議廳裏氣氛壓抑到了極致。
直到大門啪的一聲向裏打開，周彧坐在輪椅上被推了進來。
輪椅一側掛著氧氣罐和體征監測儀器，林林總總的管子藏在周彧下.身蓋的毯子裏，只露出領口一截的輸氧管，連接周彧的半臉防毒面具。
而收不回的機械觸手怎麽也蓋不住，拖曳在地上，隨著緩慢移動的輪椅不安分地蠕動扭曲著，這詭異的畫面仿佛邪神終於疲於偽裝，露出了完美皮囊下的真實模樣。
即使在病號服外套了深色開衫和軍裝大衣，周彧看起來仍病容明顯，金發松散地搭在一側肩頭，整個人淡的就像要散去的霧氣一樣。
眾人還從未見過領主這副樣子，都只是聽說領主病了，卻沒想到病的這麽嚴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輪椅移動，直到輪椅定在會議桌的主位上，窸窣的低語這才響起。
周彧沒有說話，只是雕塑般靜止地垂著眼睛，看著自己面前的浮動的電子桌簽。沒多久，在場的人們卻自動安靜了下來，氣氛更加陰沈了。
用不著超感，周彧也能知道在場這些同僚此時心中團聚的憂慮。
“先說聲抱歉，最近生病，推了很多工作，有些事情上也沒能出面，辛苦大家了。”周彧聲音冷淡如常，好像並沒有受病弱的影響，只有站在他身後的洛星知道，他在硬撐。
會議桌前的眾人聽聞這話紛紛開始面露歉色，尤其是某些之前未曾親眼見到領主、心中還頗有疑慮的管理層新鮮面孔。
籠罩在會議廳上方的沈悶總算淡了一些。
周彧這才擡眼，目光掃過眾人——所有人都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好像面前猝然掠過一道冰刃，下一秒涼意才從腳底直竄後頸。
那毫無情緒的藍色眼睛似乎在那一瞬間將他們看透了。
這就是Enigma的壓迫感嗎？即便領主虛弱到需要倚靠輪椅。
“今天的臨時會議主要有兩件事。”
“一是各組的情況報告。我一直不在現場，層層傳遞上來的消息又總容易被遮掩修飾，有什麽困難或者需要我來協調的，現在就說吧，從RD所在的調度組開始。”
RD從角落裏走出來站到光線下，一只手搭在坐在會議桌前紅姐的椅背上。
“調度組報告，搜救工作仍在進行……”
巨大的立體投屏在長桌中央展開。
“在24小時內已將大部分受困在建築廢墟裏的人救了出來，傷亡人數仍在統計核對中，目前11死92傷，還有25人失蹤……”
由於是晚期毒變種造成的創傷，所以除了那些被房屋殘骸壓傷的人，其他受傷人員約等於受到感染，情況危急。
襲擊只持續了半小時而已，後果已經如此嚴重。
實際數字會比調度組統計出來的更加觸目驚心，會議廳裏氣壓再次降低。
RD開了頭之後，後面的各區領事紛紛報告了轄區的情況，沒有受到影響的都加強了防護措施，做好了民眾安撫工作，靠近A2區的區域也做了相應的支援和防範加強。
這些人的報告都中規中矩，沒什麽可值得在意的，但在座的幾乎所有人都在等一個人的發言，那就是身為後勤組組長的紅姐。
穹頂結構被毀，短時間之內根本無法再次搭建，同時倉庫裏的解毒劑幾乎被毀了個幹凈，沒人會覺得這是巧合。
——肯定有內鬼。
“下一個我來說吧，既然大家這麽關心。”紅姐突然搶了剛要講話的夜巡隊隊長李成，站起身。
李成嘴巴一咧，下半張臉笑容猙獰，“好啊，那就請紅組長先吧。”
紅姐壓根沒給李隊眼神，細長的柳葉眉眉尖一挑，略過所有猜忌的目光。
“我就兩句話，一是我後勤組的人都幹凈，二是既然兇手能攻破倉庫安全系統，刪除監控錄像，該考慮是否是外部人員所為，因為據我所知，有這種高等黑客能力的人全社區內只有領主一人。”
周彧作為領主肯定不會毀了解毒藥劑和自己做出的系統。
“誒？話不能說的太絕對。”李成擺手，打斷了紅姐，“既然襲擊者有高等黑客能力，說明這人大概率也有能力隱藏，所以不能排除咱們內部人員。”
眾人低語聲四起，一時間不少人讚同了李成的猜測。
見紅姐冷臉，李成的神情越發道貌岸然，“自然也無法排除後勤組的人。況且汙染解毒劑的血手籮，就不在後勤組的實驗室裏嗎？”
紅姐冷哼一聲，“又不是只有後勤組的人才能進實驗室，我倒是覺得這次的事情和之前偷走倉庫裏那幾支高級解毒劑的人脫不了幹系。李隊長，負責守衛的夜巡隊至今也沒能給出個失職的說法呢。”
李成臉上掛不住，可很快又撐了起來，“說到針對夜巡隊的調查，倒是真提醒了我。”
李成魁梧的身軀一轉，瘆人三角眼看向會議桌的主位——越過輪椅上的周彧，直勾勾地盯著洛星。
“這位夜巡隊的小兄弟，是遇襲當夜負責倉庫區的看守之一，襲擊發生時正好該是他在放哨，而上一班的守衛被發現死在了集裝箱之間的夾縫裏。”李成咧嘴，露出森然的牙齒，“理論上講，他最有機會與外面的H公司裏應外合，策劃這次襲擊。”
瞬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洛星的身上。
洛星不是第一次被這麽多憤怒的審判眼神註視，只眨了眨眼，平靜地開口道：“不是我。”
不知何時，不安分的觸手又悄悄纏上洛星的褲腿，攀到他手腕上，安慰似的吐出幽藍的細小觸角碰碰他的指間、手心。
可一句“不是我”並不能抵消絲毫嫌疑，眾人依舊對待敵人般盯著他。
加上洛星之前的身份——埃裏克的走狗，所以就算李成不點明，眾人也早在心裏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洛星是昨天才加入夜巡隊的新人，他根本沒去過倉庫區。而且進入倉庫區都需要刷id，他昨天才領到證件。”紅姐杏目微瞪，語氣顯出急切。
她沒想到李成順著自己的話把嫌疑往洛星身上推，真是個老狐貍。
“況且，他之前都沒有入編，更不可能與幾周前解毒劑失竊的事情扯上關系。”
李成像是料到了紅姐會這麽說，手一攤，“現在不是在討論之前解毒劑失竊的事情，紅組長不要扯開話題，用這事情給新人開脫。更何況都是高級黑客了，搞個假id不要太容易，還真不能排除是同一個人的嫌疑。”
“再說了，洛星是我夜巡隊的人，我的人要是出事了我自然會負責到底。”李成裝出無奈的虛偽表情，假的不能再假了。
居然還想把之前解毒劑失竊的事情一齊賴在洛星頭上，紅姐氣的眼睛冒火星。
剛要再開口駁斥，卻被一旁的RD握住了手肘，制止了。
她扭頭看向RD，只見RD搖了搖頭。她瞬間讀懂了RD的意思，只能僵著不好的臉色咬了下嘴唇，沒再說話。
眾人猜忌的目標一旦產生了便很難被移除，她現在拿不出有力反駁的證據，如果再解釋不但幫不到洛星，還可能會讓自己的話語權重遭到質疑，更不利於之後的發言的公信力。
她因為擔心洛星一時心急，好在RD及時提醒了她。
“那個……”一個遲疑的聲音突然從角落裏響起，“不是說倉庫區裏還發現了一個小孩嗎？會不會……”
“對！還有一個小孩也在倉庫區。”人群裏立刻有人回應，緊接著議論聲又吵了起來。
“倉庫區有些地方小孩子可以鉆進去，不需要id來解鎖大門。”
“對對對，那小孩也有嫌疑。”
……
眾人居然將猜疑的矛頭紛紛對準了才六歲的小孩，洛星忍不住蹙眉。
小萊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昏迷發著高燒。
不過也不怪人們的猜測，許多這方面的天才從小就嶄露頭角，被公司或者勢力看中，之後收買加之培養，尤其是那些出身不好、家境貧苦的小孩。
“小萊從小在第六區長大，監護人是第六區領主，這是第一次出遠門，所以不可能也沒機會被H公司收買。”洛星突然開口，打斷了眾說紛紜的猜疑，“他的腦後都沒安裝接口，又怎麽可能會是黑客？”
黑客的身份標志之一便是直連大腦神經的高頻接口，與普通接口不同。
這可是實打實的證據，眾人低語著交換眼神，認可了洛星的說辭。
“這麽說的話，只可能是你了。”人群裏冒出一個聲音。
果然，目前唯一的嫌疑又回到了洛星的身上。
“不是我。”洛星再次否認，“有一個人能證明我當晚沒有進入倉庫。”
現場突然靜了下來，這下連周彧疑惑了，微微側過頭來，向上看了眼洛星。
……
很快，已經毒變到快沒了人形的桑迪被攙扶著，一步步挪進了會議廳。
桑迪在眾目睽睽之下佝僂著身軀，眼神閃躲，好像一只見不得光的下水道老鼠。
“洛星說，你在倉庫區外圍見過他？”李成抱著胳膊，頗有威壓地問道。
桑迪身體一抖，一邊將腦袋埋得更深一邊哆嗦著扭著肩膀，好像這樣就能把自己藏起來似的。
“嗯……嗯、嗯。”桑迪點頭。
“當時他在做什麽？”李成問。
“他、他在……”大概是毒變的晶塊抵住了嗓子，桑迪說話艱難，又發抖地連不出句子，“走、走路。”
“走路去哪裏？哪個方向？”李成接著問。
“離、離開……離開、倉庫區。”
什麽？
洛星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眾人嘩然，更加篤定地紛紛怒視著洛星。
他明明是在去往倉庫的方向上遇到了桑迪，桑迪還躲在黑暗裏不出聲，讓他誤以為自己被跟蹤了。
之後便發生了襲擊，洛星立刻掉頭折返，趕去支援。
李成似乎很滿意現在的局面，做出惋惜的表情看向洛星的方向，令洛星差點反胃。
轉過臉時，李成嘆了一口氣，抽動的嘴角卻藏不住得意，他再次問向桑迪，“怎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桑迪抖著手地從臟兮兮的懷裏掏出一個一次性防毒面罩——正是洛星給他的那個。
社區裏物資有限，防毒面罩都有編碼，需要登記才能領用。
沒想到洛星的好心反倒成了指認自己的證據。
“真的是他。”……“我就知道。”“不是他還能是誰……”會議廳裏無數的竊竊私語又冒了出來，惡意的眼神如一根根細小的銀針刺在洛星身上。
“面罩不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只能證明他確實見過洛星，具體情況還需要進一步調查。”一向遵守規矩的RD直接站了出來，都沒示意發言。
“Record，你剛才不是已經匯報完畢了嗎？現在還沒輪到你發言。”李成眼睛一撇。
“除了他，還能是誰？”人群中站起一個領事，憤憤地說道，“還等進一步調查？A2區的狀況大家都知道，哪有精力和時間進一步調查？H公司和狗屁聯盟政府的清掃隊都要到門口了，誰知道下一次襲擊會是什麽時候？”
“說的對，我們沒必要在這件事上耽誤時間了，現在重點在修覆外圍防護網，安頓A2區的受難民眾……”
“確實，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把人關起來不就得了？管他是不是，別讓他接著害人就行。”
“就是，反正就他一個嫌疑人，放逐還是處決可以等之後再說。”
……
“安靜。”
一直沈默看著一切發展的周彧終於開了口，剛還喧囂的會議廳裏瞬間鴉雀無聲。
“你們想說的我都聽見了。”
觸手仍在安慰似的輕撫著洛星的手背和掌心，他垂下眼睛，看著身邊坐在輪椅上周彧。
“接下來是我想說的。”
在場的所有領事和各組要員虔誠地看著他們的領袖，等待接下來的話語。
“大家隨身帶著防毒面罩吧？現在都打開來戴上。”
眾人疑惑，但還是紛紛照做。
洛星也一樣，反手輕輕捏了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纏著他的觸手，無聲地問周彧這是要做什麽？
“RD，把窗戶打開。”
什麽？
窗戶打開？
穹頂結構已經崩潰瓦解了，現在外面毒霧彌漫，濃度早過了臨界值！
周彧是要做什麽？為什麽突然折疊收起了他自己的半臉面罩？剛不是要求所有人戴上嗎？
“是。”RD沒遲疑地執行命令，在眾人詫異到還來不及反應的眼神中大步走到會議廳唯一的落地窗前。
哐的一聲，許久不曾動用過的老式落地窗被一把推開。
猩紅的風沙立刻灌了進來，墻上掛著的紅霧濃度檢測表上數字飆升，發出滴滴滴的尖銳警報。
眾人驚詫地看向在場唯一沒有防毒面罩的周彧——他們唯一的領袖。
這個病弱到需要輪椅才能出門的男人，此刻神情依舊冷淡，好像撲面而來的毒霧並沒有傷他分毫。
“現在我和你們一樣了。”
在沒有解毒劑的現有情況下，周彧無疑會感染紅霧毒素，成為毒變者！
那雙冰冷如極夜海面的眼睛裏裂出的紅色缺口越發耀眼，仿佛閃著瘋狂的亮光。
“我用我的生命向你們擔保，不是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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